【萧连】无双蛊（二）
一
连城璧走了。
萧十一郎觉得轻松了很多，他又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他只需要继续喝酒，然后喝醉。
他知道，只要他想喝醉，很快就能喝醉的。
他已不用担心会有人再趁着他喝醉来要他的头，江湖上消失了一个连城璧以后，萧十一郎也跟着消失了。没有连城璧的穿针引线，这世上本没有几个人能找得到萧十一郎的。
可是为了割鹿刀，总有人绝不会放弃寻找萧十一郎的。而想找萧十一郎的人，都会先去找风四娘。
风四娘向来是很好找的，可是他们却也找不到风四娘了。
因为风四娘已经嫁人了。
大家都知道风四娘嫁给了杨开泰，也知道风四娘嫁给了花如玉。花如玉已经死了，杨开泰却还活着。
杨开泰的身份在那，当然不会找不到他。
可是杨开泰也在找风四娘，而且比任何人都要明目张胆。
风四娘依旧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
但是她不杀人了，因为已经没有人能找到她，也就没有人能招惹她。
只除了一个人，但是这个人风四娘却绝不会杀他。
风四娘坐在荷花池边，脱了鞋露出那双纤巧秀气的脚，她就用那双脚拨弄着池里的荷花。荷花开得粉嫩，风四娘的脚也又白又嫩，配在一起格外好看。
风四娘很懂得欣赏自己的脚，她也知道别人也懂得欣赏她的脚。
比如杨开泰。
二
“想不到你这个石头一样的脑袋也能开个窍，”风四娘道，“我以为你是绝不会骗人的。”
“我没有骗人，”杨开泰绷着脸，“没有人问我有没有找到你。”
风四娘冷笑：“如果有人问你，你就会告诉他？”
杨开泰涨红了脸：“我不会理他。”
风四娘呆住，不一会儿又放声大笑。
杨开泰虽然呆，但有时候也难得呆得可爱。
杨开泰虽然知道风四娘肯定是在笑自己，但是看见风四娘笑了，他也开心地笑了。
风四娘其实根本没有想到会是杨开泰找到她，毕竟以前别人找她的时候，杨开泰从来没有找到过她。但是这次杨开泰的确找到了，风四娘以为杨开泰不了解她的，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她没有想起萧十一郎，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萧十一郎。她避开任何可能会提到萧十一郎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容易想起萧十一郎。
她再看杨开泰，眼中已经充满了感激。她感激杨开泰找到了她，如果杨开泰没有找到她，她很快又会想去找萧十一郎的。她去找萧十一郎注定是要被拒绝的，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以拒绝和她一样的杨开泰。
杨开泰被风四娘瞧得脸红，仿佛在做梦一般：“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看我的。”
风四娘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想告诉萧十一郎沈璧君没死，如果是风四娘，一定会告诉萧十一郎的。
所以风四娘也觉得自己不像是风四娘了。
沈璧君同样不想再看见萧十一郎，也不想再看见连城璧。而这一次，风四娘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劝她，她连自己都劝不了。
三
打更的梆子声干枯生硬地一下下响着，月光星光微弱地洒在连城璧的身上。
连城璧当然是有家的，但是他并没有回家。
他发现他很在意有星星的晚上，看见星星的时候，他总会想到萧十一郎，因为萧十一郎的眼睛就和星星一样。
江湖上想要名声的人很多，想要荣誉的人很多，想要割鹿刀的人也很多，这种人在世上永远不会缺少的，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再毁了萧十一郎。
连城璧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他却一直没有这么做。那一战败后，连城璧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什么都不想做了。
离他的脚底不远有一只狗，那只狗睡在冷冰冰的月光上，身子蜷缩着。
连城璧仿佛看见了他自己。
那只狗仿佛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接近，突然睁开了眼睛，龇着锋利的牙齿死死地盯着连城璧。
可是连城璧却在它的眼中看见了恐惧。
他在很多人的眼里看见过这种恐惧。
他记起自己也有过这种恐惧。
可是他更记起，自己在恐惧之后的那种空虚。
那种将他从头到尾蚕食殆尽的空虚。
连城璧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也许是因为夜太凉，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和星光月光一样平静。他甚至觉得，他心里本来沉下去的一些东西，正在慢慢地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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