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景】嬉上春
夕曛霞焰，倦鸟投林。
院子的东南角缓缓升起了一缕飘摇的轻烟。
正穿过长廊的王宽遥遥望见，脚步顿了一顿，调转方向走了过去。
才走到半路，斜后方忽然伸过来一条胳膊，揽住了王宽的肩膀，扯得他收回了刚迈出的步子。
元仲辛朝王宽走的方向眺了一眼。
“哦，厨房啊，”元仲辛侧目凑近了些，打趣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你这是要去干嘛呀？”
王宽才张口，元仲辛却已了然一笑，眉峰一挑，抢话道：“我是不是要有新的嫂嫂了？”
王宽偏过头，轻轻地把元仲辛的胳膊移开，然后正视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愿意开始学习圣贤礼教，这很好。但如果你在理解文章的时候，还只是和垂髫孩童识书认字一样望文生义的话，那你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
“万事开头难，我明白。”
元仲辛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宽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又深沉地叹了口气，才转过身继续前行。
他为什么觉得，此情此景，好像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
王宽走进厨房的时候，小景正好在将一道菜出锅盛盘。
见王宽站在门口，小景欣喜地搁下盘子：“王大哥你来啦。”
王宽看了一眼，这菜的模样倒是眼熟，但他却是头一回见这样直接炒的做法。
“这是香椿芽？”
“嗯，”小景点头，“刚过完年，大家肯定大鱼大肉的都吃腻了，正适合吃些这种香嫩爽口的菜。”
说着挑出一双筷子递了过去：“你要不要尝一尝？”
王宽有些愣怔，可对上小景明亮的眼睛，却又不想说出哪怕半句拒绝的话。
“好。”
王宽接过筷子，夹了小小一撮尝了一口。
看着小景一脸期待的样子，王宽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很好。”
小景立时变得笑盈盈的。
“你再等一等，我这还有两道菜没做呢。”
“我帮你。”
“不用不用，”小景急忙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嘛，我要自己做好的。”
“可是现在已经不早了，”王宽笑得越发温柔，“你不是说过要按时吃饭么？”
“对哦，”小景恍然，探头望了望天色，“那王大哥你帮忙洗菜就好。”
王宽看见水里泡着豆腐，便撩起袖子伸手去捞。可没想到豆腐看起来方方正正的一块，到了手里却像是会流动一般，摇摇晃晃的，王宽只能用两只手一起捧着，生怕把豆腐给捏碎了。
“这个要怎么洗？”
小景瞥了一眼，正好看见王宽双手捧着块豆腐、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模样，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信手将豆腐接过搁在砧板上：“这个泡好了就不用洗了。”
然后她借着切菜背对着王宽，终于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开来。
王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洗菜，时不时抬起头，就能看见小景忙碌的身影，头上的流苏也跟着她一蹦一跳的，很是灵动活泼。
偶尔也能碰见小景回过头，笑逐颜开的样子。
时光也过得温柔。
晚间，王宽从书斋出来，正遇上坐在廊下的小景。
小景看见走近的王宽，笑得眼睛弯弯的，没来由地让人也跟着心中愉悦。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睡不着，所以出来逛一逛。”
王宽点了点头：“夜晚万籁俱静，的确比白天更适合散心。”
小景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些失望地耷拉下嘴角。
“可是今天的月亮不圆，也没有星星，花草树木也是暗的，都没有什么风景，所以我只能干坐在这里。”
王宽稍稍侧首：“没有谁规定了怎样的才算美景，只要是你觉得好看的，就值得观赏。”
见小景懵懂而欣喜地看着自己，王宽的语气又更加和缓了一些：“比如现在，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喜欢的景致？”
小景四下张望，最后指着一旁的屋子，巧笑道：“我喜欢那扇窗户上的影子。”
屋前植了一株梅树，现在正是开得最盛的时节。花枝的影子映在窗上，娟秀雅致，宛如精心绣制的暗纹。
王宽遥遥望着，认同道：“月推花影，的确别具一格。”
“那你呢？”小景反问回去。
王宽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收回目光，神情专注地看着小景。
小景不明所以，愣乎乎地低头打量自己，却也没见着什么不对的地方。
“怎么了？”
王宽目光柔和，脸上也渐渐染出笑意。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