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无双蛊（七）
一
平民百姓与江湖人士有一点不同，江湖人士为了自己的名誉或者希望，经常会昧着良心指鹿为马，但是平民百姓没有那么多心眼，真正的那双眼睛反而看的清楚。
“你们以为随便拉出一个人来认罪就能服众么？”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压下了掌柜的急切的声音。
萧十一郎不禁动容，有一个不曾见面的人能在别人陷害你的时候为你说话，这是很不容易的。
掌柜的也从方才的癫狂中清醒了过来，又恢复了往常笑眯眯的表情。
掌柜的经常这么笑的，但不该是现在。
因为他的衣裳正被一双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而这双手的主人，才刚刚死了丈夫。
萧十一郎身形闪动，暗暗地远离了掌柜的些许。
萧十一郎笑道：“不知是哪位替我说了句公道话。”
走出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一根树枝一样歪歪扭扭的拐杖，和头发一样白的眉毛浓得压下眼皮，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同样是笑眯眯的，这个老头的神气实在是比掌柜的讨人喜欢得多。
至少萧十一郎很欣赏这个老头。
老头道：“这个年轻人的心眼我看还没你十分之一多。”
年轻人当然是指萧十一郎。
掌柜的看见老头，额头上又冒出了冷汗。
倒是妇人看见这个老人，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道：“卓老爷子，你可得为我评个理。”
萧十一郎禁不住多看了这老头两眼，看他们的反应，这个卓老爷子应该是这里很有名望的人。
这世上有趣的老头很多，有名望的老头也很多。在名望的拘束中还能有趣的老头，却是少之又少。
二
萧十一郎越来越欣赏这个老头了。
卓老爷子看见萧十一郎发亮的眼睛，本就笑眯眯的脸笑得更加开心，自己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卓老爷子低头，道：“魏夫人家里的确窘迫，如今又死了丈夫，膝下也无儿女，今后也不知道要怎么活。”
妇人听了卓老爷子同情的话，心有所感，以袖掩面又想落泪。
卓老爷子忽然道：“听说你也吃了铅粉，也有中毒发热，还是看看大夫吧。”
萧十一郎看见魏夫人抬袖子的手顿了一顿。
魏夫人道：“将死之人，哪还要看什么大夫。”
卓老爷子叹道：“你丈夫尸骨未寒，就为了你要讨回的公道……你总是要多撑几天的。”
魏夫人不说话了，掌柜的不知怎么的也突然不说话了。
萧十一郎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卓老爷子道：“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我想也是有什么误会。”
掌柜的叹道：“魏夫人死了丈夫也是可怜，我先带她去看大夫，也希望魏夫人能听我解释。”
魏夫人颤抖着站起来，柔弱的样子好像马上又要倒下，红肿的眼睛已经哭不出眼泪，看上去实在可怜。
魏夫人道：“我既然是要为我丈夫讨个公道，那就要真真正正的公道，诬陷别人有什么意思。”
本来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就这么平淡地解决了，围观的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看热闹的渐渐散了，只有卓老爷子还拄着那根歪歪扭扭的拐杖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萧十一郎。
他好像知道萧十一郎有话要和他说。
三
萧十一郎笑道：“老人家能喝酒么？”
卓老爷子笑道：“人家都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喝不得酒，今儿终于有人找老头子喝酒了。”
萧十一郎从来不喜欢喝独酒，如果遇到能和他一起喝酒的人，喝多少都不嫌多。
萧十一郎不打算回盐铺了，反正他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带。
除了这几天的工钱。
掌柜的一口咬定铅粉是萧十一郎带的，说什么也不让萧十一郎走，还是卓老爷子做了担保才把萧十一郎带了出来，就是这样，还有个赵二一路跟着。
萧十一郎只能苦笑，他如果想走，十个赵二跟着又有什么用。
卓老爷子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他要的酒是好的，点的菜也是好的。
能享受酒是好的，能享受酒又酒量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十一郎喝多少酒，卓老爷子也陪多少酒，萧十一郎吃多少菜，卓老爷子也跟着吃多少菜。
萧十一郎道：“老人家竟然还没醉。”
卓老爷子道：“你没醉，才看得出老头子没醉。”
萧十一郎拍手大笑道：“是是是，我们都没醉，继续喝。”
他们喝的起劲，完全当一旁的赵二不存在。
赵二的脸憋得通红，但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萧十一郎道：“当时那么多人，也就老人家为我说了句公道话。”
卓老爷子道：“老头子不喜欢被人当傻子糊弄。”
萧十一郎叹道：“不过这事我还真的是知道些东西的。”
卓老爷子道：“说来听听，拿来当故事下酒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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