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无双蛊（五）
一
盐铺里还有一个搬货的伙计，和他住同一间，叫赵二，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黝黑而硬朗，看上去倒是一个憨厚朴实的人。
不过相处了两天之后萧十一郎发现，这个赵二和他的长相实在是不太相符，为人机灵得紧，而且每当心里有些什么算计的时候就喜欢转眼珠子。
萧十一郎倒是不讨厌这样的人，这种把算计写在脸上的人，总不会在背地里捅人一刀。
赵二看萧十一郎也是十分合眼缘的。萧十一郎跟他们说自己叫萧石逸，赵二嫌这名字文邹邹的，总是“十一”“十一”的叫他，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晌午的时候运来了一车盐，萧十一郎和赵二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喊去卸盐。
阳光烈得让人抬不起眼，炙烤在身上烫得生疼。
掌柜的好心给他们一人舀了一瓢井水解渴，萧十一郎险些没忍住直接浇在背上。
见二人干活辛苦，掌柜的又去给他们午饭添两道好菜。
搬到最后一袋盐的时候，赵二终于还是没坚持住，上台阶的时候腿软绊了一下，抖出了一小撮盐。
洒了这一点盐并不算什么，赵二也没当一回事，背着盐袋进了屋。
萧十一郎也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那些盐末中竟然掺着一些沙粒。
萧十一郎以为这盐里掺了沙子鱼目混珠，可一眨眼他便发现自己错了。
那些沙粒在烈日下竟闪烁着金光。
沙子当然不会发光，但是金子会。
真正的鱼目居然是盐。
二
在盐里看见金沙的事情萧十一郎并没有告诉赵二，他不知道这事赵二是否知情，但是每晚都要去盐仓点盐的掌柜的肯定是知道的。
萧十一郎是见过店里的盐的，盐质精细干净，肯定是官盐没有错的，既然如此，别人有自己的财路，萧十一郎没必要多管闲事拦着。
睡前萧十一郎把这个想法在脑子里重复了几遍，认为自己可以事不关己地睡个好觉了。
萧十一郎房里的灯熄了没多久，院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身的珠翠罗绮怎么都不像是会在深夜出现在盐铺后院里的。
女人在院子里四处观望，确定所有屋子都已经熄了灯，这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盐仓门口，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轻轻地在门上叩了一下。
门很快就打开了，露出了掌柜的笑眯眯的脸。
女人的脸和她的手一样枯瘦，甚至还有些苍白。掌柜的点燃了一只蜡烛，烛光幽幽地照在女人脸上，女人的脸色也跟着烛光好了许多。
“货。”女人的话非常简洁，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枯瘦。
掌柜的依然是笑眯眯的：“请进。”
于是女人走进了盐仓。
萧十一郎的房间里，萧十一郎半边身子坐在窗框上，一动不动的，好像和黑夜融在了一起。
直到女人走进了盐仓，萧十一郎忽然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床。
三
萧十一郎不是自己醒的，也不是被人喊醒的，而是被哭闹声吵醒的。
隔壁床的赵二睡得正酣，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声音影响。
萧十一郎没有叫醒他，自己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哭闹的是一个妇人，一身粗麻缟素，跪坐在盐铺前。此时正是街上各家各铺开门做生意的时辰，妇人的哭闹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萧十一郎出门的时候，掌柜的正在劝这个妇人。
掌柜的没有再笑眯眯的了，额头上还冒出了冷汗。
萧十一郎看清妇人的长相，目光闪动。
妇人的面容苍白枯瘦，唯一有点生机的一双眼睛也哭得红肿，像两个红枣似的，一双枯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死死地攥着掌柜的衣裳。
萧十一郎不知道这个妇人是谁，但是对她并不陌生，他不久前才见过这个人。
再看冷汗涔涔的掌柜的，一脸慌张的神色半点看不出作假。
妇人的嗓子已经哭得沙哑，加上她本来声音就干枯，听起来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还我丈夫的命！”
萧十一郎也不搭腔也不问缘由，就站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掌柜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赔笑道：“这位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没有做过伤人性命的事。”
“容不得你抵赖！”妇人吼得声嘶力竭，“我丈夫就是被你毒死的！”
掌柜的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毒死了你的丈夫。”
妇人正想说话，一个哽咽，喉咙里发出干柴摩擦一般可怕的声音，重重地喘着粗气，险些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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