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无双蛊（四）
一
萧十一郎回过头：“好巧。”
连城璧道：“的确很巧。”
月光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一些，萧十一郎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连城璧，当然也看清了他垂着的右臂。
他想起了不久前他请连城璧喝酒，那时连城璧是用哪只手端碗的？他记不清了。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是最清楚自己下手有多重的，连城璧的右手，毫无疑问是永远废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毕竟是因为我，我总不能看着你就死在这里。”
他指的是连城璧的右肩。
连城璧笑了笑：“多谢。”
无论什么时候，连城璧都是能笑得出来的，这一点他竟然和萧十一郎很像。
所以萧十一郎也笑了。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
“如果你要谢我，不如借我个地方落脚。”
连城璧显得有些惊讶，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可以，如果你需要，也可以多住一段时日。”
萧十一郎问：“你又换了一个新家？”
连城璧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忽然道：“无垢山庄离这里不远。”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
连城璧道：“你也曾经是那里的主人，没想到你竟然不记得了。”
萧十一郎笑了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快不记得了。”
二
即使无垢山庄离得再近，也不在城里。连城璧既然这个时候还在城里，至少今晚他还是住在客栈的。
萧十一郎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他很久没有住过这么舒服的房间了。
无论是谁，能在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心情总是会好一些的，更何况萧十一郎原本的心情也不差。
连城璧的房间就在隔壁，萧十一郎偶尔能听见从隔壁房里传来的琐碎的声音。
只能用一只手的人，行动当然是不方便的。
难得有一个好心情，萧十一郎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会让他心情不好的事情。
于是他开始想老张的牛肉面，要是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他肯定能受的了外面的潮气。
躺在屋子里的萧十一郎已经不需要热气腾腾的东西了，但是他需要一碗面。
他应该想些别的事情的，怎么也不应该是一碗面。
他觉得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了，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闻到了面的香气。
然后他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的是店里的伙计，笑得和所有客栈的伙计一样殷勤，而他手里端着的竟然是一碗牛肉面。
原来萧十一郎刚才闻到的香气不是幻觉。
“这是连公子要的夜宵，说是如果客官还未歇下就给客官准备。”
萧十一郎看向隔壁，连城璧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萧十一郎正要说话，伙计却抢先道：“连公子已经吩咐了，如果客官要喝酒也是有的。”
萧十一郎苦笑：“连公子还吩咐了什么？”
伙计道：“没有了。”
萧十一郎叹道：“我自己都想不到我还能需要什么了。”
三
连城璧醒来的时候萧十一郎已经离开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面碗，压着一张纸。
纸上的字实在是不怎么好看，不仅不好看，还是一手怪字。
不过好在还没有怪到让人认不出来。
“多谢连兄食宿之恩，等我有钱了一定会还。”
连城璧半点也不惊讶萧十一郎的不辞而别，如果萧十一郎真的和连城璧去了无垢山庄小住，连城璧反而要觉得萧十一郎转了性子。
他拿起那张纸，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忽略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好。
他的动作从头到尾都很温和，让人琢磨不出他的心情。
萧十一郎并没有走远，他虽然来去如风，但终归不是真的风。
他在附近找了家盐铺，在那里做几天帮工。萧十一郎是个大盗，但他自己用的钱，每一文都是正正当当地赚来的。
他并不讨厌用劳力换钱的日子，这种时候他总是比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时候更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活人。
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不是人，是孤魂野鬼。
盐铺的掌柜的年近不惑，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无论是对客人还是对自己的伙计，他都是一样笑的。
萧十一郎并不讨厌这种随和的人，但是掌柜的对他笑眯眯的他会觉得很不自在。
萧十一郎干活的时候是非常老实的，而且动作非常快，好像有谁在拿着鞭子催着他似的。
他好像一直在被鞭子催着，一直在前行，却没人告诉他目的地是什么，要寻找的又是什么。
有的时候，萧十一郎甚至希望自己能遇见一些不那么平凡的事，就算是陷害他的也好，这样至少他的生活不会那么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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